近日,定居宝岛台湾的著名京剧琴师宋士芳在天津和北京接连举办了他的京胡独奏交响音乐会;此时,25年前和他初次接触的情景,又涌现在我的脑海中。
宋士芳与何顺信合影
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我还在宁夏京剧团任编导工作,自从1984年我应宁夏电视台之邀,为他们策划了宁夏第一部戏曲人物专题片《马派弟子王和霖》以后,我就有了与宁夏电视台的多次合作,从此,不知不觉地和电视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宋士芳京胡演奏音乐会在京津举办
1986年初春的一天,对京剧情有独钟的宁夏电视台台长徐志健,和我谈起了抢救健在京剧表演艺术家代表剧目的打算,想利用电视这一先进的传媒手段,把一批艺术家的代表作录制成艺术片。宁夏京剧团虽然有很多著名演员,但作为剧团的“头牌”,应把为李鸣盛先生录制放在首位。
宋士芳在演奏中
李鸣盛12岁学戏,13岁登台,艺擅余、杨,并兼谭、马。他在很年轻的时候便已成名,尤其他的杨派戏,在京剧界有着很大的影响,他的艺术成就,在继马连良这一代泰斗级人物之后,当为老生行当中的佼佼者之一。况且,这时的李鸣盛已年届六旬,渐远艺术鼎盛,为他拍摄艺术片已属当务之急。当时我和徐志健及宁夏人民广播电台的刘继英主任“一拍即合”,立即分头落实这项工作。整体工作由我来策划,徐志健负责组建电视录制组,刘继英负责前期的录音工作。很快,我和正在哈尔滨进行教学演出的李鸣盛先生通了电话,知道他除了教学演出,还应黑龙江省人民广播电台的邀请,录制了几个他的代表剧目,如他与孟俊泉、张国泰等合作的《捉放曹》、《打登州》等。在电话中,他还高兴地告诉我,这次为他操琴的是黑龙江省京剧院的青年琴师宋士芳。
本文作者与宋士芳在日月潭合影
宋士芳与李鸣盛合影
宋氏夫妇与赵鸣华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宋士芳的名字,李鸣盛对宋士芳的高度评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经过我和李鸣盛磋商,最后定下来将为他录制的剧目有:《斩马谡》《战太平》《碰碑》《除三害》《鱼肠剑》《打登州》《定军山》《文昭关》《捉放曹》《宋江题诗》。这些剧目大部分为主要选场,虽然不是全剧,但却是戏中精华之所在,尤其是那些重点唱腔。为了录制好这些剧目,我们为李鸣盛配备了实力很强的乐队,操琴,就是李鸣盛原来最好的搭档高月波。乐队组建好,我便和高月波老师等人忙着为乐队翻抄曲谱、印剧本,忙得不亦乐乎。
1986年7月8日,李鸣盛夫妇到达银川与乐队对腔,合乐进行得很顺利。没过几天,《斩马谡》《战太平》《鱼肠剑》《定军山》等几个戏就录完了。不料想休息那天,李鸣盛来到我家里却对我说,高老师岁数大了,手里不给劲,想换黑龙江省京剧院的宋士芳来伴奏后面的几出戏。我听后愕然,高月波老师虽已有66岁,但造诣精深、宝刀依然不老啊,再说中途换人,我们如何向高老师交代?而李鸣盛执意要换,说宋士芳操琴手里干净,有力度、速度快、脑子新……赞美之词滔滔不绝。李鸣盛还坦诚地谈到,自己的嗓子已经不如当年,有些力不从心,这就需要琴师来弥补自己的不足,演唱者越稳,那胡琴的伴奏就要更有力度,更加火炽。
李鸣盛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临阵换人的做法,高月波老师心里自然很不愉快,虽然我和刘继英从中再三调和,但这两个老搭档最终不欢而散,而后面的《宋江题诗》《捉放曹》《碰碑》《除三害》《打登州》以及《王佐断臂》《乌盆记》《搜孤救孤》等几个选段的操琴,则全由宋士芳担任。
宋士芳在天津的演出中展示书法
鹅鸾鼻灯塔与京胡声完美配搭
宋士芳接到李鸣盛电话,急速飞抵银川。他得知李鸣盛和高月波的冲突以后,深感不安,但李鸣盛的真情难却,所以下车伊始,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我就是在此期间,第一次见到了我的这位同龄人。
初见宋士芳的印象是相貌英俊,举止斯文,少言寡语、为人谦和,从形象上判断,倒像个从事其他工作的知识分子。
开始工作后,宋士芳用最快的速度把要录的剧目琴谱整理好,并抄给其他乐队人员。其实,一个从外团来与宁夏京剧团合作的琴师,此刻不能说没有压力。宋士芳和大家一遍又一遍地合乐,非常认真,哪怕一个音符、一个音节,都搞得非常细致。宋士芳拉琴很大气,包腔很严谨,尤其一些花过门和小垫头,设计得新颖别致,不同一般。他操琴的这几出杨派戏,也的确为李鸣盛的唱腔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宋士芳这次与宁夏京剧团的合作,得到了李鸣盛和全乐队的很高评价。
1993年,我从宁夏返回北京,开始在中央电视台专门从事电视戏曲工作。2001年,我协助年轻的制片人继开办《跟我学——学唱京剧》之后,又开出了《跟我学——教京胡》的栏目,仍然由我完成策划和教学方案。而对于所邀请的老师人选,我依旧保持慎重的态度,教学人员必须是出色的琴师,也要有一定的声望和权威性。
根据以上条件,宋士芳无疑也就成为了合适人选中的一员,这不仅因为宋士芳有双重的师承:既得到过汪本贞先生的亲授,又是何顺信先生的入室弟子。也因为宋士芳的勤勉、谦逊、敬业曾给我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在2002年和2003年,宋士芳先后在《教京胡》栏目里教授了《铫期》《锁五龙》《赤桑镇》等裘派花脸剧目。第二年我们又请他教授了张派代表剧目《春秋配》和《西厢记》等选段。
在《教京胡》录制的过程中,我和宋士芳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在当初设置《跟我学》这个栏目的时候,我不希望老师单一死板地教——照猫画虎我唱一句,你学一句;我拉一遍,你拉一遍,只能让学习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希望老师能理论联系实际,科学地教授,让学习者能够比较清楚地理解所学内容,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效果。当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老师首先自己要先弄明白,认真备课,为教学做好充分的案头工作。
在这一方面,宋士芳最大的不足是“口拙”,不善言谈,口如悬河与他无缘。然而在教学中,由于他每次都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在临场时,他能提纲挈领简明扼要地讲出学习京胡伴奏的要点,让学习者清晰明确地领会,从而得到了学习者的好评,也得到广大电视观众的认可。
通过多次接触,宋士芳那种憨厚、挚诚的性格深深地打动着我,他到台湾定居以后,我们还有不间断地联系,我也通过台湾出版的报纸,经常了解到他在宝岛台湾为京剧的传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奉献。2008年8月,为了做一期展现海峡两岸京剧交流的专题片,我飞到了台湾。这次宝岛之行虽然只有一周的拍摄时间,但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宋士芳这些年在台湾宣传京剧、弘扬京剧所取得的成果。宋士芳已经年过花甲,而他的精神状态却是青春常在,有个台湾的老票友开玩笑地跟我说:“宋老师就是我们这里的小帅哥啊。”
在宝岛台湾,宋士芳依然是练琴不辍,即便外出旅游,也要带一把不蒙皮的哑琴,有空就拉一拉,以便确保双手的灵活。他在台湾的圈里圈外也都有着很好的口碑,对戏迷票友,他诲人不倦、百教不厌。上至八旬老翁,下至学龄前的儿童,无不悉心传授。他在国光京剧团任客座琴师,也是谦恭礼让,为培养、辅助后学竭尽全力。为了创作出具有台湾地域特色的京胡协奏曲,宋士芳深入到山区乡寨采风,丰富自己的音乐元素,寻找创作灵感,使富有鲜明宝岛地域特色的音符,和京胡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演奏出一曲曲优美动听的旋律。
从祖国的北国冰城,到大西北的边陲;从大江南北,到宝岛台湾,半个多世纪,宋士芳就是这样孜孜不倦地为京剧事业拼搏着,为弘扬国粹艺术而做着默默地奉献。我对他所取得的成就由衷地敬佩,也更为他数十年的敬业精神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