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辰年的春天来得晚,四月中旬,伴随一路绽放的樱花,我在日本中部地区穿梭、观摩、探访、交流,细细品味樱花之国的风土人情。在短短几天时间,就给我一个强烈的印象:日本是一个既传统又现代的国度。
活着的民俗
代表团首站是名古屋市。一下飞机我们就被拉到名古屋市郊犬山城。犬山城是一座建在山丘上的古城堡,被称为日本建筑国宝,始建于日本江户时代,至今已400多年历史。
当我们向犬山城,一路攀爬、一边赏樱时,人越来越密集,锣鼓喧闹声越来越大。只见人群簇拥着一座木制塔车正在巡游。原来遇上了当地的春祭,是当地民众迎春祈福的一项民俗活动,有点像中国农村的社火。木制塔车名叫“神轿彩车”,高约10米,彩妆遍身,华贵精美,塔下有轮,由十多名壮汉推行,塔上坐着七八名孩童在不时高声吟唱,壮汉和孩童都身穿日本和服。塔车跟随着大批民众,在犬山城前市街往返巡游,犹如中国的彩车游行。据了解,这些彩车由当地町目的老百姓集资建造,每逢时节就出来巡游。塔车上的孩童需要交纳一定费用才能上去,尽管这样,孩童还是争先恐后报名。看着巡游百姓虔诚的步伐,听着孩童童稚未脱的歌声,这种民间习俗已经深深种在日本人的生活里。
在日本各种民俗活动非常普遍,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特色民俗,都经常举办各种民俗活动,而且得到日本民众的积极参与,每到民俗期间,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我想,日本人的精神密码和灵魂特质,正是通过这些民间文化活动,向一代又一代传承。
相形之下,中国的传统民俗更多地存在于旅游表演、博物馆收藏、历史书籍以及人们的记忆中,它已经相当程度脱离了我们的现实生活。我们为丢掉了民族生存记忆而遗憾,更为失去建构自己灵魂的宝贵财富而痛心。
礼仪之邦
在日本的几天时间里,给我们深切感受的是日本的“礼”。在人际之间交往中,“礼”始终作为其中的核心和媒介。我们在和日方接触和交流中,也深深感受到这一点。
比如在初次见面时,交换名片是必不可少的礼节。在交换名片时,伴随笑容、鞠躬、问好,虽是程式,却很自然。我出国带一盒名片,几天时间竟基本用完,换回同等厚度的日本人名片。在名古屋中日新闻社里,由于我们一行加翻译、加在日华人摄影家有10人,日本写真协会为了对等接待,其会长、理事等也出来10人。这些令人尊敬的老摄影人大都六七十岁,他们西服革履,有些人还是特地坐公交从家里赶来。其实会谈时间很短,大多数人说不上话,他们只是考虑礼数要周全。
在惠那市,当地政府观光部门接待我们拍摄古驿站一条街。为了表达隆重的礼仪,观光部门的石原美保子女士特意穿着和服接待我们,当时正下大雨,美保子长衣款款、白袜木屐打着伞走来,让我们非常感动。中午用餐时,他们又陪我们吃饭,我本以为是日方请客。后来才知道,我们花我们的钱,他们花他们的钱,他们自己是AA制。看来请客吃饭,是礼仪的要求,并非高消费的必然。
礼是一种仪式,是一种形式。通过以礼待人,表达对人的尊重。礼不是利益的交换,而是心灵的沟通。国内对礼的理解出现两种极端,一是认为礼只是形式,有没有问题不大,致使“失礼”现象普遍,粗俗泛滥也就不难理解;二是认为礼要厚重,只有厚礼才能打动人,其实厚礼往往会演变成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这一点,似乎日本人比我们国内一些人理解得更深刻。
现代忍者
在高山市三之街町,我拍到一张日本古代忍者盔甲和兵器,它破旧不堪,锈迹斑斑。据了解,忍者是日本江户时代开始出现的一种特殊职业,接受忍术训练,主要从事间谍活动。在现代日本,忍者早已不存在。然而通过观察当代日本社会,“克己”、“坚韧”、“容忍”的一些忍的精神,似乎在日本人精神中得以传承,许多日本人成为了现代忍者,这在东日本大地震中日本老百姓的反应和表现得到体现,也在我这次短短访问中得到印证。
访问期间,中国驻名古屋总领事张立国先生对我们说,他在日本已经20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日本人打架,吵架就见过一次——两个出租车司机不知何原因互相瞪眼,一会儿就散了。在日华侨唐丽女士说,日本人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不满。比如在餐厅吃饭,不管菜如何难吃,你问他肯定说好吃,而且津津有味吃完,绝不会向餐馆当面提意见,至多下回他不来这个餐馆。日本人“忍”的精神可见一斑。
市场经济社会人际交往频繁密切,出现矛盾争端很自然。西方人的逻辑是,有不满就喊,就要抗争,在斗争中争取自己的利益。东方人讲和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让矛盾公开化。尽管日本学习了吵吵闹闹的西方政党政治,但在日本民间社会,忍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和发挥,成为促进和谐的重要因素。中国正处于转型期,各种矛盾高发、频发,一些人开始秉承另一种逻辑——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有快感就喊,不舒服就叫,似乎社会遍布不公,人们全有不满。人们心中充盈着喧嚣和浮躁,更不利于问题的解决。其实忍的境界,包容着内心的安详和生活的圆融,当你无法一切都如意时,不妨先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