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暴乱,自8月起从革命广场蔓延到了全国。在清场引发的骚乱中,马拉维国家博物馆被暴徒洗劫一空,1089件文物中有1040件被掠走,其中包括已有3500年历史的埃赫那吞法老女儿的雕塑。
讽刺的是,这一文物界的悲剧发生前一个多月,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属的世界遗产委员会主办的第37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简称“世界遗产大会”)在柬埔寨举办,除了新增19处世界遗产外,更受业界关注的,也是1300多位各国代表的议题——关注战争和动乱地区的世界遗产保护。柬埔寨副首相、本次大会主席索安在会议上呼吁,今后各国应协同保护世界遗产。
但这似乎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如今“战争正酣”的叙利亚,自2011年3月以来局势动荡,其境内大马士革古城、巴尔米拉古城遗址、布斯拉古城、阿勒颇古城、克拉克骑士城堡、萨利赫丁堡、叙利亚北部古村落群6个世界遗产,在此次会议上全部被列为濒危世界遗产;北部阿勒颇的世界遗产——建于12世纪的倭马亚清真寺的尖塔遭到轰炸倒塌,据路透社报道,巴尔米拉古城、大马士革古城和12世纪的军事要塞——克拉克骑士城堡均遭到洗劫。据美国国务院的地图显示,叙利亚遗产只有3%位于冲突以外地区,被誉为世界上最阿拉伯的地方之一的阿勒颇古城,处于冲突双方激烈交火区,古城受损最为严重。叙利亚文化部长卢巴纳·穆沙韦曾介绍,由于战争,文物破坏和盗窃活动,特别是叙黎边界走私文物的不法活动十分猖獗。
战乱改变了一切。
在世界遗产在册的44处濒危遗产中,有超过半数遗产的入选,是由于武装冲突和社会动荡造成的。和叙利亚、埃及一样,军事冲突的国家,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受到国际高度关注。2012年3月,马里政变发生军事冲突,对世界遗产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进入非洲伊斯兰教标志性城市通图古城调查发现,14座陵墓已经完全损坏,3座著名清真寺部分损毁,4203份古代手稿遗失;其境内阿斯基亚陵墓亦处于交战区,4处世界遗产全部列入濒危遗产名录。
军事冲突和战争是世界遗产最可怕的天敌,而恶意损毁世界遗产的行径,更让诸多遗产永远消失。最为著名的事件,就是2001年阿富汗塔利班炸毁两座建于3世纪的世界最高古代佛像——巴米扬大佛的举动。2003年7月,第27届世界遗产大会上,所有公约缔约国作出异乎寻常的决定——将“巴米扬山谷的文化景观和考古遗迹”列入濒危世界遗产名录,尽管并非公约缔约国的阿富汗也并没有申报它。佛像炸毁后,巴米扬的壁面不断受到侵蚀,盗运和掠劫文物亦时有发生,但苦于山谷有炸弹,文保人员很长时间都无法进入该地区;近几年日本、意大利等国的文物保护力量逐步参与进来,情况才开始略有好转。
“暴力摧毁世界文化遗产的行为是愚蠢的,现存的文化遗产如果消失,文化间的对话就不可能实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如是说。
同样是美国惹的祸,2003年伊战带给伊拉克的,不仅是十年动荡,更有无以计数的文物和遗产的消失。2003年4月,世界第11大博物馆——伊拉克博物馆遭疯狂劫掠和破坏,美军坐视不管,任凭1.5万件文物流失,至今10年过去,仅追回一半;2003年以来,从各地遗址中至少被盗走3.2万件文物。而据世界遗产大会网站资料显示,伊拉克境内埋藏在地下的文物古迹,至少有1.2万个历史遗迹等待发掘,未发现的遗址估计超过10万个,但很多在发现之前就遭到劫掠和破坏;虽然政府出台了法律,但偏远地区的考古遗迹,盗窃走私现象依然猖獗。——伊拉克北部摩苏尔市西南110公里的世纪遗产哈特拉古城,很多年没有游客——原因很简单,基地组织不断对文化遗产发起袭击,特别针对伊斯兰文明以前的雕像。
二战后的195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海牙提出《关于发生武装冲突情况下保护文化财产的公约》(《海牙公约》),缔约国承诺,发生战争时,要积极保护所有文化财产,不论它们是在本国领土还是敌国领土。中国社科院国际法研究所研究员柳华文介绍,不论国际性或者非国际性武装冲突,冲突各方必须尊重文化财产。一方面,除非属于军事目标,在军事行动中须予以特别注意,避免损害用于宗教、艺术、科学、教育或者慈善目的的建筑和历史纪念物;另一方面,除非为军事必要所绝对要求,禁止将任一民族的文化遗产、具有重大意义的财产作为攻击目标。
可惜,毁灭旧有文明已经被纳入社会革新的一部分,成为宣示力量的手段;可惜,国际公约并没有必要的约束力,特别是针对阿富汗这样的未缔约国。积极倡导非常状态下的文化财产保护,同时加强国际法制的实施刚性,正在成为国际社会和与会代表的共同关切。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主任基肖尔·拉奥所“发现”的:“吴哥窟曾因战争破坏列入世界濒危遗产名录,但此后经过十余个国家的大力协助和修复,又重焕光彩。”——战争不可避免,但当它来临时,遵守公约,与国际协作,对于保护世界遗产而言,两者皆不可偏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