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话蛇

时间:2013年02月17日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

图为吕胜中年画《蛇衔灵芝 四季平安》,原稿是吕胜中1988年为己巳年生肖邮票创作的设计稿,2012年重绘。

四川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石蛇。

西晋蛮夷侯金印,湖南省平江县文物管理所收藏。王 露摄

西汉玄武纹瓦当,陕西历史博物馆收藏。

陕西扶风法门寺唐塔地宫出土的金花银香宝子。

西汉三水鸟铜扣饰,云南省博物馆收藏。 王 露摄

埃及图坦哈蒙法老黄金面具。

印度《恒河降凡》浮雕局部。

 2013年,正值农历癸巳年,是蛇年。

  蛇在精神和文化寓意上具有阴险毒辣、吉祥尊贵的两面性和复杂性。作为一种古老的世界性生物,她不仅仅是魔鬼的化身,还是一种远古图腾,是君王的保护神,是祥瑞与健康的吉兆,是智慧与力量的象征……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神异色彩。蛇年伊始,本刊特邀两位学者,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在文物与艺术品的赏析中,为读者讲述国内外源远流长的蛇文化,并祝愿祖国繁荣昌盛!祝福广大读者癸巳年吉祥安康!

  ——编 者

中国:吉祥与尊贵的化身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杨 泓

  在中国古代传说中,蛇、鹤都被认为是延年之物,故象征吉祥。据东晋王子年《拾遗记》载,三国时东吴丞相张昭的祖母孙氏乘轻舟游于江浦之际,忽有一条三丈长的白蛇腾入舟中,她咒曰,君为吉祥,勿毒噬我,乃箧而将还,置于房内,一宿视之,不复见蛇。而邻居则看见一只白鹤由张家凌云飞去。孙氏占卜,卜人告诉她,此吉祥也,子孙当贵。后来她的孙子张昭果然为辅吴将军,位至丞相。时人认为是承蛇鹤之祥。

  另一则传说,讲述了灵蛇报恩赠宝珠的故事,见东晋干宝《搜神记》。述说在隋县溠水旁有一处“断蛇丘”。其地名来源因隋侯出行,见大蛇被伤中断,疑其灵异,使人以药封之,蛇乃能走,因号其处“断蛇丘”。岁余,蛇衔明珠以报恩。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隋侯珠”,亦曰“灵蛇珠”,又曰“明月珠”。这则故事在古代流传甚广,在陕西扶风法门寺唐塔地宫中出土的金花银香宝子上,就饰有描绘灵蛇向隋侯赠宝珠的生动画面。

  蛇,在中国古代也被视为丰收或子孙繁衍的象征物,特别是在西南或南方地区的古代文化中,常见以蛇为母题的文物。年代最早的是相当于商代晚期古蜀人遗址出土的圆雕石蛇,在四川省成都金沙遗址至少发现过4件,石蛇头三角形,圆目张口,口唇涂成朱红色,身躯呈“S”形蟠曲,被认为是用于祭祀或与原始宗教有关的道具。南方地区的青铜器,也常饰有蛇纹,例如广西恭城出土的春秋时期的青铜尊上就有生动的双蛇斗蛙连续图案。稍迟一些生活在西南的古代民族更常以蛇为丰收或大地的象征物,例如云南省晋宁石寨山、江川李家山等地发掘的古代滇人的墓葬中,经常出土以蛇造型的文物。有以蛇头作銎的青铜铲,也有以蛇体作柄的青铜剑,柄首是张口的蛇头,形态极为生动。至于大量出土的以鸟兽人物为题材的青铜扣饰上,更是多饰有纠缠蟠曲的长蛇。一些表现祭祀、祈年等场景的青铜储贝器盖上的立体群雕中,也少不了蛇的身影。特别是在一座滇王的坟墓中,出土了西汉中央颁赐的黄金印,印文为“滇王之印”,印上的印纽也铸成一条蟠曲的金蛇,成为滇王高贵身份和权威的象征。

  中国古代的神话中,蛇与神人也有密切的联系。在《山海经》中,《海内西经》、《海外西经》、《大荒西经》等篇都有关于神人戴蛇、珥蛇、践蛇的记述。在汉代画像石和画像砖的图像中,伏羲和女娲的神像都是被描绘成人体蛇躯蛇尾的形貌,或双手捧着太阳和月亮(也有人认为他们是日神和月神),或手中分别执着规和矩,下体的蛇躯和蛇尾有时也画成龙躯和龙尾。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群出土的唐代绢画中,群星围绕中的伏羲和女娲的蛇躯和蛇尾,更是亲密无间地交缠在一起,显示出神异的艺术造型,更寓有对后世子孙繁衍的期望。

  汉画中伏羲和女娲或作蛇躯或作龙躯,或许表明中国古代常常视龙蛇为一体,也有时以蛇为象征帝王的神物。传说汉高祖刘邦在秦末为亭长时,曾行经丰西大泽中,路遇大蛇挡路,乃拔剑斩杀大蛇。随后有人看到有一老妪对蛇悲哭,她说大蛇是白帝子,刚被路过的赤帝子杀害,说完后老妪就不见了。西汉时流行的上述传说,为汉高祖刘邦夺取政权涂上了神异的色彩,同时说明当时人们习惯用蛇象征帝王。

  有些古代传说中,也将蛇视为著名将领的化身。例如《晋书》中就记有西晋灭东吴的名将杜预,在荆州时因酒醉化为大蛇的神异传闻,用这个故事说明杜预有超人之处。到了后代,人们不再以蛇象征帝王,而专以龙为帝王象征,明清时更是如此。

  在以蛇为主要图像的古代文物中,常见的还有下述两项:其一是代表北方的玄武,其形象是下龟上蛇交缠在一起,最迟在汉代,蛇龟交缠的玄武图像,已与代表东方的青龙、西方的白虎、南方的朱雀,合称“四神”,用以代表四方。后来在道教中,蛇龟相缠的玄武,又成为北方真武大帝的神将。今日武当还保存有明代铸成的玄武铜像。其二是十二时(十二辰)中代表巳时的动物为蛇,在隋唐时期的十二辰陶俑中,常把它塑造成蛇首人身的形貌。

  古代传奇中,还多有蛇精化人的故事,所化人形或男或女,《续搜神记》所述太元士人嫁女故事中蛇精为男,《博异志》所述唐代李黄故事中蛇精则化为美女,但都以悲惨的结局收场。只有流传民间的白娘子的传说,为人留下一则关于忠贞爱情的动人故事,长久为中国老百姓所喜爱,不断被编成戏剧、电影、舞蹈演出,绘制成年画、皮影等,至今仍带给人以美的享受。

 埃及、印度:神性与永恒的象征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王 镛

  在古代埃及、印度神话中,蛇并非都像圣经故事中那样是邪恶的化身,而往往是神性的象征。

  埃及神话中,上埃及的保护神是秃鹫女神奈赫贝特,下埃及的保护神是眼镜蛇女神瓦德吉特,在埃及法老的王冠或头巾上经常出现秃鹫和眼镜蛇标志,象征着统一上下埃及两地的王权。在图坦哈蒙法老黄金面具的前额上,便饰有眼镜蛇和秃鹫的标志。在埃及男女诸神的头饰上,也常见眼镜蛇标志。蛇是尼罗河洪水退后最早重新出现的动物,赋有巨大的魔力,也被认为是冥府的造物和创世的力量。在埃及的八神创世神话中,四女神都是蛇首人身,四男神则是蛙首人身,他们互相配对代表着原初海洋的繁殖性质。太阳神阿蒙的宇宙之相呈现蛇形,自噬自生,蛇身盘绕宇宙,咬着自己的尾巴,每天从白昼到夜晚不断吞噬自己,黎明又不断从自身再生,象征着宇宙万物不断死而复活,更新循环。

  印度的蛇神通称那伽(蛇),汉译佛经误译为“龙”,那伽也被列为护佛的“天龙八部”之一。在古代印度佛教和印度教雕刻中,那伽的形象通常都是人首蛇身,头上有5个或7个眼镜蛇头兜,状如光环或华盖。南印度马哈巴利普拉姆的巨岩浮雕《恒河降凡》(约公元670年)在代表恒河的瀑布中畅泳的男女蛇神形象,就是典型的一例。

  无独有偶,在印度的创世神话中,蛇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印度教大神毗湿奴在创造宇宙之前,睡在大蛇阿南塔(无边)身上。大蛇代表创世的原初材料浩淼无垠的状态,盘绕如床,以身作筏,负载着毗湿奴在原初海洋上漂浮,多头眼镜蛇兜帽在大神上方形成华盖。大蛇在印度神话中也是永恒的象征,尤其是当它把尾巴衔在自己的嘴里时。毗湿奴一觉醒来创造世界,世界毁灭后再次入睡,苏醒后又重新创造宇宙,宇宙不断更新循环(每一个宇宙循环周期是一“劫”,相当于人间43.2亿年),大蛇一直是他创世的伙伴。


(编辑: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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