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史诗《亚鲁王》的前世今生

时间:2013年12月21日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侯仰军 刘洋

  《亚鲁王》是苗族历史上第一部长篇英雄史诗,是当代文学史上的重大新发现,其文化价值堪比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蒙古族史诗《江格尔》、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它的发现和出版,改写了苗族没有长篇史诗的历史,是当代中国口头文学遗产抢救的重大成果。

神秘的苗族大百科

  苗族是我国古老的少数民族,由于历史上没有本民族文字,苗族文化主要靠口耳相传。在丰富的苗族口传文化中,尤以苗族史诗最具有代表性和影响力。以1896年前后英国传教士和当地苗族布道员在贵州省黄平、凯里等地进行零星记录和译介苗族史诗为标志,一百多年来,中外学者搜集、整理、翻译了不少史诗资料,其中不乏精品力作。但多数学者的关注点都在中部苗人聚居的黔东南地区,西部苗人聚居的麻山地区几乎无人关注。

  2009年春天,麻山地区苗人世世代代传唱的史诗《亚鲁王》开始进入文化人的视野,改变了苗族没有长篇史诗的印象。《亚鲁王》的主角——苗人首领亚鲁王,是苗人世代颂扬的英雄,史诗生动讲述了西部方言区苗人的由来和迁徙过程中波澜壮阔的场景,是上古时期中华民族曲折融合的见证。苗族通史、迁徙史中关于苗族是如何从长江中下游、黄河下游迁徙到贵州,又如何征战定居开发的,描述极为简略。因而,史诗《亚鲁王》填补了两千多年前这段苗族口述历史的空白。

  亚鲁并非人名,而是祖先的意思,因而,史诗记述的是历代苗王的传奇。史诗中每代王的故事有300余行,详细描述了每一代王的创世故事,有开天辟地、万物起源、宗教习俗等历史与神话传说,描述了麻山苗族对故国故事的记忆,堪称研究苗族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无论在历史学、民族学、文化人类学还是文学方面,其价值都是无可估量的。

活着的苗族史诗

  《亚鲁王》通常由“东郎”“宝目”“偌”三类职业传承人在葬礼上进行唱诵,并伴随有原始的“祭祀”包括“砍马”习俗。如今,在麻山地区的葬礼中,还沿袭着这样的仪式。另外,若有苗人意外亡于异乡,寻找不到其尸骨的,家人在村庄附近择一个墓葬位置举行招魂仪式,从墓葬处取一坨泥回来放在棺木内,就可以举办葬礼。

  2013年12月4日,在贵州省紫云县水塘镇坝寨村“东拜王城”,我们有幸观看了由东郎代表发起的、意在为祖先亚鲁王及其儿子欧地聂王子、迪地仑王子举办盛大葬礼的“祖先亚鲁王葬礼与全民族祭祀大典”,周围许多苗寨的居民都步行数小时来参加祭祀。在这场祭祀之前,11月22日、28日,东郎们在已择墓葬处举行了招魂仪式,并分别取回三坨泥土,放置在三口棺木内,因此这是一场盛大且正式的葬礼。仪式包括葬礼祭祀、砍马祭祀、发丧上山、回山除祭等环节,在砍马仪式中,东郎现场唱诵“砍马经”。

  苗人关于亚鲁王的传说,广泛流传,但在其他地区多为故事、传说和短诗形式,只有麻山地区以长诗传唱。原因在于,麻山位于贵州六个县的交界地带,地处偏远,外人罕至,语言独特,信息闭塞,信仰便成了苗人最有力的精神支柱,顽强坚忍、从不妥协的亚鲁王的精魂一直是他们浑身筋骨中的力量。

  有别于我国其他几部少数民族史诗,《亚鲁王》具有以下特色:一、多在送灵仪式上唱诵的,并与仪式的步骤紧密结合;二、由于唱诵贯穿仪式活动始终,为仪式服务,受仪式制约,其主要功能不是为了娱乐;三、其传习过程显示出诸多特有的规则和禁忌。这些就保证了《亚鲁王》传颂千年而能基本保持本真。在欧洲已经没有活态史诗的今天,活着的《亚鲁王》为世界史诗研究提供了鲜活的资料。

抢救破译史诗密码

  随着全球化和信息化的快速发展,偏远的麻山地区与外界渐渐相通,这部活态传承的史诗及相关习俗仪式可能走上从广为人知而走向迅速瓦解甚至消亡之路。为此,对它的抢救和存录便成为当务之急。在文化学者余未人的呼吁、推动下,《亚鲁王》逐渐被外界所知。在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的主持下,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把它纳入了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组织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搜集、整理、翻译、出版,2011年11月《亚鲁王》正式出版。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与《亚鲁王》研究有关的作品不断面世。

  2013年12月3日至6日,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贵州省文化厅联合主办的“苗族史诗《亚鲁王》学术研讨会”在贵阳市召开。与会的专家们就文本的搜集研究方法、解读,以及传承中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式等畅所欲言,把《亚鲁王》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当然,迄今为止,《亚鲁王》的研究还只能算处于起步阶段,在很多研究领域,专家见仁见智。比如,《亚鲁王》的产生和形成时间,有人认为与《诗经》的产生时间相当,有人认为产生于唐宋时期;《亚鲁王》史诗的性质,多数学者认为是英雄史诗,也有不少学者认为是复合型史诗。

  但专家们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们表示,“亚鲁王”是从古代流淌到今天的,涉及苗族的信仰观念、宇宙观,对它的研究还需逐渐深化。不像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因为有大量的抄本能够明确断代外,中国的绝大多数史诗都没法断代。比如有人提出要纪念“千年格萨尔”,就不妥。言之凿凿的话说多了,反为“造假”。真正经得住考验的,是小心翼翼说的话,而不是很大胆的话。

  (作者单位: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


(编辑: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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