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与“传统”

——关于墨西哥现当代艺术

有关墨西哥的现代艺术，前几届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已经有所反映，现在为何还要做特展？这个理由我们在看了展览就会明白。与前次的展览不同，首先是“我们选”——这次参展的墨西哥艺术家虽然一部分来自墨西哥财政部“文化遗产和实物支付部”的收藏，但有相当部分是中方在访问和了解墨西哥现当代艺术整体面貌后的选择，因此，其角度与往届国外策展人的选择有所不同；其次我们也约请了墨西哥策展人拉法埃尔·佩雷斯·佩雷斯与中方策展人杭间共同策展，他在了解中方对墨西哥当代艺术关切的问题后，慎重考虑推荐了作品。

中方的关切是，墨西哥艺术家如何处理“传统”？其生活中的“传统”与全球化的当代有何关系？

由于墨西哥壁画三杰迭戈·里维拉、何塞·克莱蒙特·奥罗斯科、何塞·大卫·阿尔法罗·希克罗斯对中国现代美术发展的特殊影响，中国美术界对墨西哥当代艺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同时，在全球化尤其是面临后殖民文化语境影响时，尤有兴趣了解有过悠久的印地安文化、漫长的殖民地历史、上个世纪对共产主义运动有过热切关注，而今又在美洲有着令人瞩目发展的墨西哥艺术家的心路和现状。

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有过将近三百多年的西班牙殖民历史，但墨西哥的传统文化保留之好令人印象深刻，1964年建成的墨西哥的人类学博物馆的水准堪称世界一流，该馆以数量巨大、精彩绝伦的作品系统介绍德奥蒂化坎、托尔特卡、墨西卡、瓦哈卡、墨西哥湾、玛雅、北部和西部8种墨西哥印第安文化，其系统性和完整性使观者感到震撼。因此，虽然墨西哥城的建筑风貌有浓郁的西班牙文化的影响，但墨西哥艺术家的作品中却处处透露出民族传统的灵魂，即使如马努埃尔·菲尔盖雷斯那样的深受欧美抽象艺术影响的雕塑家，有相当的作品抽象元素仍来自于印地安文化的羽蛇，我们透过墨西哥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众多现代作品，除了上个世纪壁画运动时期特殊的意识形态作品外，依然可以看出其民族文化的脉络。

耐人寻味的是，墨西哥政府并未因今天的非社会主义政体而将“左派”的壁画三杰排斥在外，相反，教育部的里维拉的壁画得到最好的保存，他们的作品被视为墨西哥的文化国宝，年轻的讲解员告诉我们里维拉、西盖罗斯等是如何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他们是如何信仰马、恩、列、斯，甚至托洛斯基。而弗里达·卡罗则由于与里维拉的关联，以及她个人传奇的经历和超现实的表现风格，使墨西哥的现代绘画历史更具魅力。

毋庸讳言，今天的墨西哥艺术家呈现的面貌是西方风格主流中的一种发展，这是因为墨西哥艺术家的组成和教育背景的西方化，作为与美国最近的国家和为西方国家殖民最长的国家之一，墨西哥在西方的现代化路上已经走得相当远，因此，他们的当代艺术整体面貌倾向于以西方为主要的国际主义风格和观念，是可以理解的。例如约兰达·安德拉德从1976年至1977年在纽约州罗切斯特学习视觉艺术；佩德罗·弗莱德伯格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大学时深受一位德国籍墨西哥艺术家的影响；利奥诺拉·卡林顿则出生在英国的一个英格兰裔爱尔兰人家庭；文森特·罗赫生于西班牙巴塞罗那，他曾在西班牙学习陶瓷和雕塑等等，可见来源的复杂性。

当然更多的本土艺术家显现了自我的思考。今天的墨西哥当代艺术家，主义和流派早已不是问题，他们在历史记忆、神话传说、当下生活以及文化反思等方面，自由的运用各种方式进行表达，呈现出丰富的面貌。主要从事粘土和青铜雕塑创作哈维尔·马林，受米开朗基罗和文艺复兴古典风格的影响，创造了具象和表现之间的极具张力的“残缺”人物；文森特·罗赫的绘画作品是抽象化的，但同时又兼具情感与平面创作的技法；赫尔曼·维内格斯过去受到了意大利新表现主义的影响，但他近来的作品中的力度和确定感部分来自于墨西哥的传统；莫拉雷斯是墨西哥艺术史学家一致公认在艺术领域始终追求具有墨西哥本土特色而又不乏当代艺术气息作品的激情的大家；而本杰明·多米尼哥被认为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将墨西哥古老绘画艺术继承并发扬光大的画家之一。

墨西哥当代艺术的自足性和丰富性是值得中国当代艺术发展思考的，同样作为一个有古老文明的国家，在遭遇长短不等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历史的基础上，曾经的“红色”理想将艺术的功能放到最大，但艺术终究还是“艺术”，在轰轰烈烈的革命之后，今天究竟如何？那个远离中国的龙舌兰国度来的这些作品，值得我们细细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