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中国的宣叙调和咏叹调——著名作曲家印青谈歌剧《运河谣》创作

时间:2012年06月27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郑荣健

6月21日至24日,历时两年精心打造的原创民族歌剧《运河谣》亮相国家大剧院。该剧以拥有2500年悠久历史的京杭大运河为背景,讲述了明朝万历年间,江南书生秦啸生与水红莲、关砚砚二位女性间发生的一段跌宕起伏的动人爱情故事。近日,记者专访了该剧作曲、著名作曲家印青,听他讲述“一条运河千年久,涛声浆影岁月流”的歌剧创作心语。

  记者:您第一次接触《运河谣》这个项目是什么时候?

  印青:大剧院约我作曲,这个事约我两年了。我听这个题目就特别喜欢,当时叫《大运河》,不叫《运河谣》,《运河谣》是后来改的。我从小在江苏长大,虽然在南京出生,但我长在镇江,小时候就经常到运河边;后来我插队到苏北,也在运河边上,所以我对运河是比较熟悉的。《运河谣》是国家大剧院第一次推出原创民族歌剧。其实,国家大剧院在演了那么多西洋歌剧之后,观众也有这样的呼声,说大剧院应该推出自己的民族歌剧。虽然过去也推出过,像《西施》《乡村女教师》等,但那都是用西洋歌剧的模式制作的。

  记者:从音乐角度讲,当时您怎么看这个戏的?

  印青:最开始,我觉得这个戏格局有点小,它是以运河为背景讲一对男女的爱情故事,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主要就是三角关系,大家哀哀怨怨的,从头哀怨到尾就完了。从文化上讲,运河和长城是我们古代的两大建筑奇迹,在歌剧的表现中,它应该更深厚一些,更宽阔一些,更有力度一些。从音乐角度讲,大家都说要优美要好听,不过我还想要有英雄气质,尤其是体现在男主角秦啸生身上。我觉得他应该有一种代表古代知识分子的精神气节,不唯唯诺诺,要不然这个音乐很难写。现在看来,《运河谣》给出了一种史诗感,不光是江南的那种小桥流水、青山绿草的唯美感觉,而是有了一种承载文明和文化传统的分量。

  记者:水红莲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物,你是怎么理解这个人物的?

  印青:水红莲被塑造成了一个敢爱敢恨、有正义感的江湖艺人,她既刚烈、俏皮、泼辣但又很善良。为了爱情,为了正义,为了追求人间的大爱,最后她死了。她的死,既体现出对关砚砚和秦啸生的一种爱;另外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种使命感,就是想通过她的死来掩护秦啸生进京告状,告倒贪官。这样一来,人物就更丰满了,音乐的张力也更大。剧本不断修改,改了十几稿,当我看到第十一稿时,我也非常感动了,就确立了现在的这种结构。

  记者:这个结构对您的音乐创作有什么启发吗?

  印青:剧中的四个人物,秦啸生、水红莲、关砚砚和张水鹞,其中张水鹞比较好定位,他就是一个反派;除了前面说的秦啸生、水红莲,关砚砚这个人也是具有典型性的。在音乐上,我给的笔墨也比较重。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她跟水红莲不一样。她幻想爱情,很容易被爱点燃。所以她被李小管骗了以后,就对爱情失去了信任,不相信人间有爱。正如剧情所展示的,秦啸生、水红莲让她最后相信人间是有大爱的。后来,水红莲死了,秦啸生也想死,关砚砚有一大段道白,有点像《茶花女》中的那个音乐性。这一段戏,我觉得非常重要。为了爱去追寻,为了爱去走完人生的路,让我非常感动;而在写的时候,音乐实际上放大了这种情绪和情感,也更加强化了他们的性格。关砚砚从哀婉、凄美到最后的大彻大悟,跟秦啸生一样,唱腔也从哀婉转变为最后的挺拔。

  记者:大运河是一个跨地域的概念,它的文化形象在音乐整体上又是怎么体现的?

  印青:刚开始有彩虹船,基本上是用了杭州的采茶调的音乐元素;到了北京以后,大部分场景是在市场上叫卖,在码头上,剧中就用了一些大鼓的音乐元素。但是在音乐里面,大多数你可能已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了,因为它吸收了更多的元素,有点像音乐剧的那种感觉。但是你能感受到这就是运河,它可能从杭州到苏州一直到北京,它经过好多地方的文化,我不可能就某一个地方特征的音乐来代表整条运河,它可能就要把南北的文化结合起来做成音乐。具体到某个人身上,比如像水红莲,她打小就在运河上来回走,她是江湖艺人,她吸收的文化可能南北都有,她的音乐就不能固定在某一个地域特色上面。所以我专门给她设计了一个主题,你一听就知道这是运河上唱的旋律。包括里面有一些拉片歌和小合唱、大合唱,那些演员从运河的歌谣里面吸取一点节奏,唱出了生活的、历史的感觉。我曾经研究运河上的船,看船过闸的绞盘,研究船工怎么把船推上去,他们是怎样的工作状态。我发现,他们的船号子很多是四三拍的,这个节奏肯定是跟他们的工作生活有关。就好比西北的民歌高亢辽阔,因为那里是辽阔的高原。这里也一样,一个地方形成了一个地方的节奏。所以我用了小拍的曲子,包括拉弦的都是用四三拍。

  记者:我们一直认为,歌剧是外来的;而这些民歌民谣是中国的,那要怎样把它们融合在一起呢?在创作《运河谣》时你有没有过困惑?

  印青:如何结合,关键就是要写出中国民族的宣叙调和咏叹调来。民谣没有那么大的情感张力,但歌剧需要戏剧的张力,那么从戏曲音乐中就可以吸取很多东西。而且我们过去好的民族歌剧,像《江姐》《洪湖赤卫队》《刘胡兰》《白毛女》都是颇具张力的。

  我的困惑是,如何在中国当下的情况下把它们结合得更好,赋予时代意义;同时,怎么区别于过去那些经典的歌剧。我们现在创作的民族歌剧,应该既是民族的,又是当代的。比如说宣叙调,它是西方歌剧的一种形式,也叫朗诵调,一边说一边唱。可中国老百姓不太适应,不太喜欢。中国的宣叙调怎么写?它要符合中国语言的字声,要符合中国语言的规律。我们说“三五七”,就是说它是有节奏的,中国人喜欢有节律的,一板三眼,一板一眼,少了这种律动,它就是不中国的。宣叙调要中国化,要让老百姓听着顺耳,觉得好听,好的宣叙调也要让观众能记住。


(编辑:孙育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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