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文明使命——读章剑华的《承载》

时间:2013年01月07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薛元明

  当读完章剑华所著《承载》这部首次以全景式手法记录堪称世界战争史中最大规模的文物迁徙作品之后,不禁惊叹,如今存放在北京故宫、南京博物院以及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文物,除了自有的文物价值之外,背后还蕴藏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沧桑往事。

  作者以历史文化的视野,依托当时的东亚乃至整个世界战争的背景来记录、解读文物流迁的历程。自鸦片战争之后,中国闭关自守的农耕文明形态直接面对西方工业文明的强势进攻,以失败、屈辱开始了近现代100年的沧桑史。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急遽的政治变革引发了政治觉醒,进而爆发的革命运动在某种程度上促进文化变动和趋新,反过来看,文化觉醒又为政治觉醒在制度上落实提供了相应的思想基础。晚清乃至近代中国社会转型如此曲折,根源要从中国传统社会和传统文化的基本特点中去寻找,也要从每个时期所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中去寻找。这是读完全书之后能够感受到的一根“暗线”,立意高远。

  从全书命名到结构设计,无一不体现了“承载”的主旨。宏大叙事与细节勾勒之间驾轻就熟、自由转换,多个头绪并行不悖,史料铺陈有条不紊、如数家珍。细节点染使全书增色颇多,如标题借鉴古典章回小说手法,更提出了一些新名词、新观点,如“文化长征”、“文化大屠杀”。穿插全书中的细节勾勒,以小见大,“故宫遭到日军洗劫,被强行抢走大铜缸66个、铜灯亭91个、铜炮4尊。这些铜器被运往天津去冶炼,为侵略者制造杀人武器”。翔实的史料结合具体数据,使得当时场景历历在目,使读者感同身受,从而引起情感共鸣。

  “承者,承前启后;载者,厚德载物。”“承载”二字,有四两拨千金之功效,浓缩了这段文物迁徙的厚重历史。

  作者起书名《承载》,是因为故宫文物承载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南迁时的列车承载了故宫的万箱国宝,参与南迁的故宫人承载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使命。藉此直接点明了故宫的承载和故宫人的承载。

  故宫是中国历代文物和艺术品的神殿,罕有其匹。保护文物则是故宫人的天职。文物迁徙堪称是独一无二的“史诗壮举”,全书揭示了这种同样独一无二的“史诗品格”。书中写道:“当年,易培基、马衡、吴瀛、徐森玉、庄严、欧阳道达、那志良等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顽强精神,承载起保卫中华文化的历史重任,完成了世界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文物迁徙,创造了‘战时万件国宝行程万里无一毁损’的奇迹,不仅取得了‘文化抗日’的重大胜利,而且取得了‘文物长征’的丰硕成果”;“故宫人常说‘古物有灵’。这个‘灵’,乃是国宝护卫者的心灵,亦是古往今来中华民族志士仁人的在天之灵。他们用身心和生命守护国宝,承载着稀世珍宝,承载着千年文明,承载着民族重托,承载着文化使命,承载着生生不息的中华之魂”。

  同时,也有作者章剑华个人的承载。中华文化的传承,之所以能够承前启后,靠的就是历代文人知识分子的不断维护和努力,人是“承”的能动因素、发展因素,文物则是“载”体,所谓“承载”,就是知识分子的命运和文物的命运的结合,本质就是中华文化的命运。“因为经常去南京博物院考察,一次去朝天宫文物库房,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2000多个木箱子整齐地码放成排,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封条,工作人员告诉我,这都是抗战时期南迁文物留下的。回来后,脑海中不断涌现当年的情景,我开始着手研究这段历史。”章剑华在研究中发现,参加文物南迁的故宫人,更多关注文物安全,历来对南迁过程中的人与事关注较少,所以此书填补了一个空白。抗战结束之后,内战爆发,故宫文物经历了一次跨海迁徙,所以就故宫文物而言,后续影响仍在现实中持续。2011年台湾世界书局又出版了《承载》的繁体字版本,简繁两体“合璧”,唤起了两岸共同的文化记忆。对此,章剑华表示:“台湾民众渴望了解故宫文物迁徙这段历史,我十分荣幸为两岸文化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当章剑华个人内心强烈的文化意识与现实场景碰撞之时,产生了强烈的写作冲动。同样是文人,同样是知识分子,在不同的社会发展环境中,有共同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忧患意识”。“这部作品,不仅仅是为了重温和追忆那段历史,也是为了唤起当今文化人的文化危机感和使命感。”“当年面对严重的文化危机,易培基、马衡、吴瀛、徐森玉等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承载起保卫中华文化的历史重任,完成了世界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文物迁徙,那么,今天我们又能为中华文化的传承和崛起做些什么?”

  章剑华多年从事文化研究、管理和领导工作。人作为“会思想的芦苇”,是自然生命与自为生命的统一,既具有“给定性”,也具有“创造性”,不会简单满足于被给予的东西和已经完成的东西,总要超越现成的既定性,从有限去追求无限,从当下去追求永恒。用海德格尔的话说,人是“先行于自身的、已经寓于的、在世之在”。在章剑华的文化研究中,既能突出自我对历史文化必然性的认识,又能坚持自我的独立自主和自由,从而去探究真相、获得真理。整个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尚且要面对道德失范、技术困境、环境恶化等种种问题,直接表现为人的精神世界紧张、孤独和异化,人与人的冲突、人与社会的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大量出现,追求和谐,无疑亟须更高层面的文化核心价值观确立,需要有一种承载。


(编辑: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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