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视野]藏书票上的“小清新”

时间:2013年01月14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徐鲁

比利时木刻名家麦穗莱勒藏书票。年代:1959年 藏书票收藏家子安提供。

捷克版画藏书票。技法:铜版雕版。藏书票收藏家子安提供。

20世纪初后洛可可藏书票。马斯塔纳的书票多以雕塑人体(女性)为核心附以S漩涡型花带、绸带作点缀,画家华丽逼真的画风甚至超越了他的前辈颓废主义的代表人物拜劳斯藏书票收藏家子安提供。

藏书票虽然形制小巧,却美在方寸之间,是所有爱书人都不忍释手的小型艺术品,历来被视为“版画珍珠”或“纸上宝石”。出版家范用先生曾亲昵地称藏书票为“漂亮的小玩意儿”。一款优秀的藏书票,总会带着雅致、浪漫、唯美的情趣,散发出清新的趣味主义气息和淡淡的书香。藏书票所选的图案,或美雅,或拙朴,大都清丽隽永,绰约多姿。在用色和印制上,也是讲究到了每一个细节,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包括纸品的选用,都颇见创作者的心思和趣味。

  我第一次被美丽的藏书票艺术所吸引,是在德国美因茨的古腾堡印刷博物馆的一个展厅里。几百款各有来头的珍贵和罕见的漂亮藏书票,就像一个小小的艺术宝库展开在观众面前,令人驻足不前而流连忘返。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如此雅致的小艺术品!真是应了德国学者E.F.舒马赫的那个著名观点:“Small Is Beautiful”,即“小的是美好的”。事实上,藏书票的产生,与中国木版印刷术和纸张的出现有关。当中国印刷术和木版画技术传入欧洲,1450年德国人古腾堡改良创新了活字印刷术之后,欧洲的印刷和版画技术也随之得到了新的发展。藏书票正是在这个时期诞生的。

  据说,世界上最古老的一张木刻版画藏书票,就是一位德国人制作的,署名“IGLER”。这枚书票被后世的藏家亲昵地称为“刺猬藏书票”,因为书票的图案是一只口衔野花的小刺猬,正踏着落叶慢慢向前行进。图画上端的绸带上,印有一行德文谐言:“慎防刺猬随时一吻”。意在提醒读书者,切勿把此书占为己有,以免被刺猬吻痛了手。藏书票收藏专家考证,这枚书票是1450年前后的作品。

  藏书票最早传入中国,大约在20世纪30年代。一枚名为“关祖章藏书”的书票,据说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由中国人制作和使用的藏书票。它贴在一部1931年版的《图解法文百科辞典》的书扉上,迄今已近百年的时光。书票上画的是一位头戴方巾的书生,正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满地都是线装书,还有古代书生喜欢的卷轴、宝剑等。研究家们认为,这枚书票极有可能是关祖章本人创作和刻制的,因为关氏曾留学美国,受过欧美文化和艺术趣味的熏陶。

  中国现代文学作家中,有许多人都喜欢并且拥有和使用自己的藏书票,如鲁迅、茅盾、郁达夫、戴望舒、冰心、施蛰存、孙大雨、钱钟书等,都与藏书票有着不解之缘。其中戏剧家宋春舫的“褐木庐”藏书票,散文家叶灵凤的“凤凰”藏书票,小说家施蛰存的“无相庵藏书之券”等,都是由作家本人亲自设计的,如今已经成为藏书票中的稀世珍品。

  藏书票最常见的艺术表现形式,多是木刻版画,被称为“版画藏书票”,所以有不少现当代著名的木刻版画家,都喜欢创作藏书票,如李桦、力群、古元、彦涵、杨可扬、李平凡、梁栋、陈雅丹、董其中等。这些小型版画又包括水印木版、黑白木版、套色木版、石版、铜版、丝网版等丰富多彩的艺术形式。藏书票如今已经兼有艺术、实用、观赏、装饰、收藏等多种功能,成为了一种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小型艺术品。

  西安崔文川先生,是藏书票收藏界和创作界的新一代名家。他迷上藏书票,竟是从小时候喜欢收集火柴盒上的火花开始的。如今,他在古都西安小雁塔下,创建了一座“崔文川藏书票艺术馆”和一座“崔文川火花艺术博物馆”,并多次举办了琳琅满目的藏书票艺术展。他收藏的中外藏书票已达2000余款,荟萃了中国藏书票界的三代创作者、约700多位作者的书票原作。文川先生自称,一旦迷上了藏书票这“楚楚可人的纸上蝴蝶”,就禁不住“神魂颠倒、爱入膏肓”,每每要沉入“颤手颤心、欲仙欲醉”的忘我境界。这种对自己所钟爱的艺术形式极端用心、全身心投入的态度,是值得肯定和尊重的。借用西班牙散文家、一向擅长“小文体”创作的阿左林的话说,“创作者对于他的职业的强烈的爱,才是无论是在主动还是被动的状态下最关紧要的东西。不论我们所做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都能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去做”。

  文川先生古道热肠,近年来为国内许多知名作家、艺术家和读书界的朋友创作了藏书票。他有一个美丽的愿望:让中国的读书人更有品位。这句话印在他创作的每一盒藏书票的小套盒上。承蒙文川先生雅意,也亲手为我制作了一盒名为“徐鲁喜读之书”的编号藏书票,共计100枚,每枚下方都有先生的亲笔铅笔编号和签名。这款套色版画藏书票的图案,是两朵白瓣、黄蕊、绿叶的灿烂白菊,上端是拉丁文的书票标记,下端是“徐鲁喜读之书”六个繁体汉字,小小的版画散发浓郁的自然气息,也正是我所喜欢的“小清新”风格。我猜想,文川先生为我创作这款书票,大约是取自我的一首名为《白月光菊》的短诗的意象。我与文川先生素不相识,且山水远隔,这份因书香而结成的文缘,我从心底里深深感激和珍惜。

  说到书票上的那行拉丁文,这涉及“国际藏书票联合会”(简称:FISAE)对藏书票创作的一些规范要求:每枚藏书票上必须标示各国公认的藏书票标记,即拉丁文“EX—LIBRIS”字样,同时也允许印有收藏者的文字说明,如“书票”、“藏书票”、“某某藏书”、“某某的书”等中文字样,票面还必须有票主即此书拥有人或藏书者的姓名,或别名、书斋名、书号、藏书年份等。藏书票要求是版画原作,幅面尺寸一般在12至17平方厘米以内,下方边缘一般应有书票创作者的铅笔签名。此外,在参加国际性的展览和交流中,创作者有义务在完成制作后,用铅笔按顺序从左至右写下版式代号、印数、作者签名和创作年代。——懂得这些基本常识,可以帮助我们比较正确和专业地去欣赏一枚完整的藏书票所包含的艺术元素。正如去参加正式的音乐会,在走进音乐厅之前,必须应该懂得一些基本的音乐礼仪一样。


(编辑: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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