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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寻路寻梦——唐弢的文学精神与文学遗产

时间:2013年03月18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金 涛

唐弢先生在文章中反复谈到寻路和寻梦。寻路就是对外要在世界上找到一条路,承担着民族进步、疗救灵魂的义务。同时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寻梦,是面对自己的内心,进行深刻反思,甚至是激烈搏斗,在寂寞中面对着自己内心深黑的层面。

  2013年3月3日,适逢唐弢百年诞辰之际,“唐弢百年诞辰纪念座谈会暨第二届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颁奖仪式”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李敬泽、吴义勤、严家炎、张炯、吴福辉、孙郁、王鸿生、孟繁华、于润琦等专家学者、唐弢先生子女等人参加了座谈会。

  “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由中国现代文学馆设立,目的在于弘扬唐弢先生的学术精神,鼓励青年学者的文学研究。天津微像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提供了资金赞助,以支持中国青年批评家的成长。2003年,首届“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举办,其后由于种种原因未能举行,到2012年,该奖重启,并将每年举办一次。第二届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最终5篇作品获奖,分别是:李丹梦的《现代中原“化石”——乔典运论》,齐晓红的《当文学遇到大众——1930年代文艺大众化运动管窥》,敬文东的《格非小词典或桃源变形记》,黄发有的《文学与年龄:从“60后”到“90后”》和邵燕君的《网络时代:新文学传统的断裂与“主流文学”的重建》。评委认为,获奖论文反映了本年度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最新水平,体现了青年学者敏锐的学术眼光和不凡的才情。座谈会上,与会专家研讨了唐弢的文学精神与文学遗产。

 力透纸背的杂文创作

  唐弢是我国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鲁迅研究专家、文学史家和收藏家,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

  1913年,唐弢生于浙江镇海,年少家贫,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却立志要让自己的孩子接受好的教育。唐弢读书不易。谈到这一点,有一件事令评论家李敬泽印象深刻:有一次唐弢和父亲在商务印书馆看到一套《辞海》,书价很贵,要四块大洋,唐弢想买,父亲从怀里掏出四块大洋,摸了又摸,最后颤颤巍巍地交给店员,买回了《辞海》。为了让唐弢读书,即使家里少买几担米,父亲也舍得。

  上到初二,唐弢家里突发变故,被迫辍学,只能到邮局去当分捡工。唐弢说,自己的奴隶的命运竟然是这样不容易摆脱。他看见了周围的压迫、侮辱、剥削,看见了冷嘲和诬蔑,但是,也看见了种在这诬蔑里的决心,他正是受着这决心的荫庇开始长大起来。

  早年,唐弢受到鲁迅影响,成为在鲁迅亲自指导下成长起来的一代青年。从在邮局做分捡工时起,唐弢开始了文学创作,写杂文,登在报纸上竟被认作是鲁迅写的。有一回《申报》编辑请客,其中有鲁迅,有郁达夫,唐弢作为经常投稿的文学青年,也被请去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鲁迅。鲁迅开玩笑说,唐弢写文章,我替唐弢挨骂。从此鲁迅和唐弢开始了密切的交往。唐弢早期的写作主要是杂文,和他与鲁迅的交往分不开。李敬泽指出,唐弢的杂文既传承了鲁迅的风骨和精神,同时又有自己的特色,唐弢毕生都非常珍爱杂文这个文体,也为杂文在鲁迅之后的进一步不断发展做出了探索。

  唐弢的杂文,有很多是对当时社会的深刻透视。比如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唐弢曾经说:中国是个谜一样的国度,中国的人民一向过着猜谜的日子。李敬泽感叹说,这种对旧中国的批判,至今仍让人感到力透纸背。

 重视第一手资料、论从史出的撰史理念

  为了参加纪念唐弢的座谈会,李敬泽在家里的书堆中找到了一本褐色的旧课本。他说:“我们上学时,严家炎老师给我们讲现代文学史,用的就是这个课本。如果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就能够看到这套书的重大学术价值。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上大学的人是很幸运的,通过这套书,通过唐弢先生、严家炎先生他们的教诲,让我们比前面的人更充分地理解了现代文学史的丰富,理解了现代文学史不仅仅是阶级斗争史、政治思想史,让我们学会了在具体的复杂的历史环境中去看待作家,看待各种各样的文学现象。所以这样一套书,是唐弢先生给我们留下的非常重要非常珍贵的一份遗产!”

  李敬泽所说的这套书,就是由唐弢和北京大学教授严家炎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作为全国高等院校的文科教材,此书风行数十年。唐弢为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编写作出的开拓性贡献,不仅包括他的鲁迅研究,包括《晦庵书话》中对于现代文学史料所做的大量保存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和严家炎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

  当年和唐弢一起参加《中国现代文学史》撰写工作的严家炎先生也来到了纪念活动现场。在他看来,唐弢也许是写作中国现代文学史最理想的人选之一:有丰厚的创作经验,良好的理论和审美修养,熟悉文坛的状况,历史感很强,而且藏书丰富,文字又漂亮。

  严家炎认为,唐弢对于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健康发展作出了相当重大的,甚至是绝对性的贡献!这突出地体现在唐弢所坚持的撰写现代文学史的理念上。

  据严家炎先生回忆,1961年开始集体编写中国现代文学史教材时,最初几乎半年时间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进度非常缓慢。后来唐弢接受大家的要求,担任主编,为现代文学史的编写规定了一些重要的原则。比如说必须采用第一手材料,至少也应该依据初版本或是早期的印刷版本,作品要查最初发表的期刊,这样可以防止以讹传讹。他提出一定要注意写出时代的气氛,文学史写的是历史演变的脉络,只有掌握历史横的面貌,才能写出历史纵的发展。

  唐弢还提出文学史要尽可能采取春秋笔法,观点要从客观的叙述中流露出来,不要有大批判的字样。唐弢不赞成以论带史,他主张要论从史出,评论要从历史本身的事实中出来。唐弢自己并不赞成现代文学史一上来就写序论。严家炎说,“这对于学科建设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唐弢在编教材时规定的一些原则和具体做法,虽然没有正式发表,但实际上通过编写人员和内部印出来的教材,后来都起了重要作用。一直到唐弢晚年,他仍然始终坚持着这种从原始材料出发的严谨求实的学风。

  评论家吴福辉对唐弢的第一印象,也印证了他学术工作的严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唐弢给社科院研究生讲课,当时社科院的研究生都在北师大住,老师讲课也在北师大。吴福辉当时是78级的研究生,有一次赶到北师大去听唐弢的演讲。“他讲的是自学,着重讲怎么收集资料,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读书的机会,可要把冷板凳坐稳,好好收集资料,一年两年三年写出一篇论文来。主要是说这个,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吴福辉说,自己当时的感受就是前辈学者那种对求知的认真和敬畏,不可否认,学术需要聪敏机灵,但一定离不开用功,这是唐弢第一课给他的印象。

  虽然严谨,但并不刻板。严家炎说,唐弢对于中国现代文学学科的另外一个贡献,就是他的文学评论艺术感极好。文学史研究水平的高低取决于很多条件,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研究者本身要有艺术眼力,审美把握一定要中肯。如果文学艺术作品水准很高却讲不出好处,就是猪八戒吃果子;如果评论者看不到缺点,胡乱吹捧也是一种失真。唐弢本人就是作家,艺术感极好,他喜欢用诗的语言把自己的艺术感悟说出来。“我以为在审美评价上,唐弢先生在现代文学研究方面是非常不错的。”严家炎说。

 捐书成就中国现代文学馆半壁江山

  唐弢是一个大藏书家,他一生收藏了大批现代文学书刊,同时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六十年代都有一段时间集中精力写了大量的书话,保存了现代文学出版活动的大量史料。1992年,唐弢的家人在先生逝世后将其全部藏书捐赠中国现代文学馆,总册在四万册以上。当时中国现代文学馆还在草创阶段,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大楼,没有这么多藏品。巴金先生看到这些藏书非常高兴,他说,有了唐弢先生的书,中国现代文学馆就有了半壁江山。唐弢的藏书中,一级品有144件,使得中国现代文学馆有了一批宝贵的依托资料,成为现当代文学研究非常重要的学术中心。唐弢的捐赠赢得了中国文学界、学术界的广泛敬意。中国现代文学馆为此建立了“唐弢文库”,整理出版的《唐弢藏书图书总录》,已成为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宝贵资源。

  赠书之时,为了寄托和弘扬唐弢先生的精神,中国现代文学馆约定设立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以资奖励新人,推动促进青年批评家的成长。李敬泽说:“文学批评是一件寂寞的事情,但是唐弢从一个邮局分捡工开始,怀着信念,怀着热情,在上海那个十里洋场上做着他认为应该做、卑微寂寞的事情。唐弢先生在文章中反复谈到寻路和寻梦。寻路就是对外要在世界上找到一条路,承担着民族的进步、疗救灵魂的义务。同时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寻梦,是面对自己的内心,进行深刻反思,甚至是激烈搏斗,在寂寞中面对着自己内心深黑的层面。我想这两个方面是鲁迅的精神,唐弢先生毕生践行着这种精神,这种精神也必然会继续影响着我们!”

(编辑: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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