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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体书店路在何方

时间:2013年04月02日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张铁

  记得第一次去风入松书店,走过长长的通道,两旁挂着藏书票,支开门帘,豁然书香扑鼻,立即体会到“诗意的栖居”。后来,图书城地下的国林风书店,也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整整一层,书架林立如墙,各色人或坐或立,沉醉其中。可叹的是,书友卡还保存着,两个书店竟已先后消失,空留下一段书林清话。

  实体书店不断萎缩,似乎已经成一个事实。日前,美国著名的巴诺书店,传出亏损翻番、达到近2亿美元的“坏消息”。很多人担心,这一“美国最后一个大型连锁书店”会步2011年破产的老牌书店博德斯的后尘。而在国内,从风入松、国林风到第三极、光合作用,实体书店也每每陷入难以为继的尴尬境地。

  然而,实体书店必然会成为逝去的风景吗?也未必。我们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没事逛逛书店,出来时买了一堆书,很多是之前并不知道的。或是因为作者有品牌效应,或是因为内容打动人心,或是因为装帧雅致可爱,甚至仅仅因为翻开书时看到的某一句话让人心有戚戚。可以说,在书店,我们追求的是一种“人与书的相遇”。正是这样的相遇,让实体书店的前景,并非如此悲观。

  的确,传统书店更多展示功能。当我们流连于书架之间,或许不是为了这本书或者那本书,而是去看看“有什么书”。相比而言,网上书店这样的体验感,就少了几分,甚至不是那么愉悦:需要接受强制的分类和杂乱的排序,翻上几页就让人心生烦躁,还要过滤大量冗余的信息。于是,宁愿直接在搜索条中键入书名,下单购买,完成一次虚拟的交易。这与其说是与书的相遇,不如说是一次对书的“点名”。更何况,如果连书名都不知道,又该如何点名?

  宁愿歇业也不把珍藏的《芬尼根守灵夜》卖给德国纳粹军官,莎士比亚书店曾是法国巴黎的精神符号。诗人金斯堡赤身裸体向公众发布那首题为《嚎叫》的名篇,把旧金山的城市之光书店也带进文学史。而伦敦的查令十字街84号书店,更演出“书店情缘”的佳话。即便是北京琉璃厂、台北牯岭街,都描绘着一个城市的精神风景线。然而,谁曾说,网上书店是虚拟世界的精神高地?虽然电子书店出现的时间还不长,但在精神感召力上的欠缺,也源于其固有的短板:在每个终端孤独的点击之下,购书被还原成交易行为,人与书、人与人的精神交融感,已然付之阙如。这或许是无论如何萎缩,实体书店都不会消失的根源。

  而要让实体书店走出颓势,需要的,也正是让读者重新发现这种与书相遇的乐趣。一个基本的前提,就是出版业的发展与繁荣。在书店转一圈,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喜,也没有让人会心一笑的发现,更缺少让人若有所思的体悟,怎么能把读者从网上书店拉回来?

  从本质上说,全球销售5亿多册的“哈利·波特系列”、创造出版界“《泰囧》传奇”的《看见》都更适合网络销售。而书店,则注定更需要那些躲在角落里静静散放幽香的书。如果教辅书籍、人生励志、美食旅游占据出版主流,如果当年明月火了就满眼“那些事”、“水煮”火了就三国、红楼一锅烩,如果每年的精品书籍用手指头都能算得过来,实体书店就难免被网络销售冲击到失去生存空间。有展示、销售的功能,更让人从中获得寻找、发现的乐趣,实体书店才算找到了存在下去的理由。

  在书店发展的历史脉络中,也能看到它存在的基础所系。西汉时候的“书肆”,经营的是抄书业务。雕版印刷、造纸技术改进让图书完成从“卷”到“本”的演进之后,才有晚唐时期长安、成都等地的书肆林立。虽然今天已是“一页宋版五两金”,但建阳余氏的勤有堂书坊能跨越宋元明三代,终究还是因为图书市场的供销两旺。可见,书店的繁盛,最根本所系,还是出版业的兴盛。

  不过也要看到,实体书店变少,仍是难以避免,这是出版业、书店业背后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景深所决定的。从这个角度看,那些专业化、个性化的书店,也可能预示着实体书店的发展方向。一些书店转向专业化、分众化,在海量的图书中先进行一次筛选,让人既能享受发现的乐趣,也能避免过多冗余信息的干扰,更精准地占领“长尾市场”。一些书店则慢慢变成咖啡馆,在提供书籍的同时,提供更多书籍之外的活动,承担休闲甚至社交的功能,从销售业向服务业转变。不过,这既需要书店趣味和品味的提升,也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涵养人群,不可能如土掉渣烧饼,一夕之间就席卷全城。

  实际上,不光书店,书籍本身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各种电子书阅读器越来越流行,蚕食传统书籍的市场份额。有人感叹:书籍将死。但是,书籍不畏改变。纸的发明将“书于竹帛”送入历史,激光照排将印刷雕版变成古玩珍项,但书不是依然存在?我相信,电子书不过是让书籍又站在了另一个孕育无限可能性的门前——而书店,何尝不也是如此?

(编辑: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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