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节制的金仁顺

时间:2013年06月04日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

金仁顺从未强调自己的朝鲜族身份,她的部分作品却确实具有某种民族性。

  虽然金仁顺从未强调自己的朝鲜族身份,但她的部分作品确实具有某种民族性。《春香》可算是她的代表作。这部小说以朝鲜族传说《春香传》为原本,行文充满古意,更重要的是民间传统和习俗在其中似乎成了主角。这样的小说,在金仁顺笔下并不是少数。在她的《盘瑟俚》、《高丽往事》、《引子》、《未曾谋面的爱情》、《乱红飞过秋千》、《妈妈的酱汤馆》等小说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质素。金仁顺珍爱朝鲜族民谣、说唱,朝鲜族的民间风物、特产,酱汤、泡菜、打糕,米酒、草药、伽倻琴等也是其小说中的珍品,而小说中的人物,则常常拥有非常鲜明的服饰倾向,圆形的裙摆,带纱巾的帽子,等等。这些构成了一个作家民族身份写作的深度。

  金仁顺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是,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女性的赞美者,她能写非常完美的女性形象。《春香》讲了一个伎者的故事。“香夫人”以美貌和聪慧闻名于南原府。翰林府使大人邂逅香夫人,以生命为代价建筑了香榭,情人死后,香夫人没有再嫁,她守着自己的“香榭”,让自己成了一个“遗世独立的传奇”,而她的女儿春香在伊甸园中长大成人,也自然成了传奇的传奇。小说中,随处可见不动声色的对女性的礼赞,脱俗、遗世独立、高贵、美、柔韧等等,这些词金仁顺都不会用,但是,显然,她内心里,把这些词都给了女人。

  金仁顺的作品大多以女性的成长、爱情、婚姻为主题,她不会用自恋的笔触抒情,不会泛滥地宣泄,她的笔调是展示性的,缓缓地展开一段人生、一种经验,不会强烈地赞美,也不会明显地唾弃,一切都似乎在不动声色中完成,这成就了一种克制的、努力贴近日常和历史的第三者叙事,而且充满历史感。如今,这样的女作家已经非常少。

  金仁顺从未讲述过完整、完美的爱情故事,而是缓缓叙述爱情与婚姻中的伤痛。她重视两性关系中微妙的乃至稍稍有些畸形的连接,将这种要素放大,她谛听这种关系的不和谐部分,从中寻找生活、情感乃至生命的真相。《彼岸》中的黎亚非,丈夫婚前一天与前女友的缠绵成为了她婚姻生活中的毒瘤,她从此变成了婚姻中的“活死人”,周祥生的出现本来可能是一个转机,然而仿佛是宿命,黎亚非在结婚前夕与前夫再见并重温旧梦,亲手把这种背叛的痛苦传递给了下一个轮回。《冷气流》、《人说海边好风光》中,每个人都处于感情的背叛与被背叛中,每个人都是伤害者又是被伤害者。

  金仁顺从不刻意强调人性的复杂和脆弱,但是,从容舒缓的叙事中,人物微妙的心理,是她反复玩味的。《春香》中,香夫人问春香为何懂得药理,春香对香夫人说“因为气味”,并说“我经常能从你的身体里闻到别人的气味儿”。这让人感觉,金仁顺的笔触是女性的,她发现了女性对气味的敏感,并把这种敏感对其心理的影响细细地端出来,把捉其中最脆弱的部分,把它的复杂性展现出来。《彼岸》结尾,两个离异的人结了婚,金仁顺说“他们的嘴唇都是冰凉的”,一个“都”字,人生的各种况味就出来了。

  金仁顺用简单的文字营造出悠长的宽广的叙事世界,历史的、民族的、女性意义的,她在曲折悲凉的故事里进进出出,举重若轻。她是哀而不伤的,她拥有从容的写作态度和绵里藏针的笔力。


(编辑: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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