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小时代”,如何看待小清新?

时间:2013年07月17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张亚萌

手织手纸 王雷

  日前策展人朱其撰文痛批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小清新”趣味,言及“80后”、“90后”开始加入当代艺术的阵营,他们的创作中出现了大量的小清新美学和游乐园装置。“年轻艺术家制造出大量流行美学与多媒体装置结合的作品,这些装置类似酒吧的另类装修、舞台美术或者游乐园装置。游乐园装置式的当代艺术缺乏先锋、另类、叛逆的内容,逐渐被消费主义文化的小清新美学所取代。显而易见,小清新美学也不具备当代艺术的精神内涵,因为当代艺术的精神指向是先锋、另类、叛逆。”

  其实看看目下各式各样的与当代艺术、与年轻艺术家有关的展览,听听年轻艺术家如何言说,或许更有针对性和启发意义,或许眼下年轻当代艺术家的创作趋向并不能只以“小清新”来概括,或许只因为我们遇上了“小时代”。

  不是做作品,只是寻开心

  “多数时候,我并不是在做作品,而只是寻开心。”艺术家王子这样看待自己的作品,“不论是图片还是装置,都不是抽象的,不是自然的,也不是与我无关的物,而是些一直很平常、就存在于我个人经验范围之内的物。”比如卧室窗外的风景、每天都在使用的桌椅板凳、宜家买来的日用品,或者一些方阵水果,全部进入王子的图片作品和装置作品中,只因为“我很了解它们,每天与它们朝夕相处”。“我被它们的风貌吸引,它们的样子又脱胎于我,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借助这些现成物来生活。”他的话代表了很多年轻艺术家的心态——近距离、微观化地创作与生活。

  而詹蕤的装置作品《力量》,由11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黑色硅胶雕塑组成。在这件作品的创作中,他选择11家中国上市公司,计算出每家公司每小时的利润,据此再计算出利润数额所对应的百元人民币的体积,做出11块相应体积的泥块,在泥块上标出公司名称、尺寸和利润,并用这些泥块分别做成11件雕塑,雕塑的体积也就等同于其代表的公司每小时利润的百元钱币的体积,其外形则是相应企业的主打产品。据评论家吴鸿所言,詹蕤的作品已经走向了彻底的观念主义,放弃了所有的主观的视觉经验判断,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为完成某种“自然规律”而存在的工具。他用类似结绳记事的方式,将创作行为中的审美行动挤压出来,“我创作的方式通常是从收集来自于现实的数据和信息入手,再通过自己制定的规则进行归纳、整理、记录、编码、转译,变为抽象的图形和色彩、材料和尺度”。这样的创作理路,在他的绘画作品《2008年12月21日到2009年3月11日——天气变化》等绘画作品中也展现得十分鲜明。

  而从小看着父亲的儿童绘本长大的温凌,对单线叙事的绘画有着强烈的亲切感。“我用记忆对现实生活进行一次过滤,这个凭记忆对生活进行筛选的过程,融入了我的个人经验、世界观和潜意识。”

  “我做作品的目的之一是想复制和传播我的DNA。”年轻艺术家的口气和野心都很大,但他们的起点却都很小。火到不行的UNMASK小组这样固定的艺术团体形式已经“out”了,像“阿掉队”这样非严格的艺术小组,没有志同道合、没有固定成员、没有宣言、没有野心、没有目标、没有资金、没有基地,有的只是随时解散的可能的艺术团体,一样可以在艺术界大行其道。“我不知道明天身处何方,但正因为有了这种未知性,才刺激着我不断向前奔跑,去寻找更丰富的野餐。”艺术家徐坚伟说得很感性。策展人鲁虹在策划与年轻艺术家有关的微叙事展览时曾经分析,现在的青年艺术家更强调对生命中与身边细微事物的体验:改革开放之后消费文化、动漫文化、网络文化、西方文化以及科技的飞速发展而给人的感受与思考带来的碰撞与冲击,使得这些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艺术家把自己的创作重点从对生活的批判与反思转换到对生活具体感受的表达上,强调的是一种微观性的社会关怀与个人体验。与先前当代艺术趋向宏大叙事不同,“小时代”艺术家的创作,更多追求的是更自在的艺术表现方式——做作品,同时寻开心。

  以“小”的方式来实现

  在北京和上海举办的“渐”展览中,王雷用英汉词典的书页编织成巨大的围巾,这是一件既宏大又值得仔细品味的作品。策展人吴洪亮认为,编织的手艺起初是为丰富人们的衣装,在不断发展中逐渐成为一种艺术语言,如古代的缂丝、织锦以及挂毯等,从生活实用功能产品升华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王雷所展示的两个书壳和织物,犹如金蝉脱壳的概念,书中的纸张得到了一种新的升华。王雷想要通过“托物言纸”、“偷梁换柱”等系列作品,重新看待身边的事物。

  今日美术馆举办的马爹利非凡艺术人物奖提名展上,邵译农令人大跌眼镜地选取了一棵树的主干做为木胎,烘烤、打磨、披麻挂灰,从底漆开始,每上一道漆,干后打磨,再上漆,髹漆工艺,日复一日……10年之后,这件《木-本-心》生长的直径厚度约10厘米。30岁之前对中国传统极端抵制的邵译农,30岁后开始醉心于中国传统文化,他的作品面貌似乎也经历着从西方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向中国传统士大夫的转变。他的“醉心”,让他的作品与今日主流快餐、高速、大跃进方式及价值观背向,从而在树的切面、人之年轮与自然木本年轮比对中呈现其价值和区别。

  同样从中国古典文化中选择自然的力量作为艺术的源泉的,还有李曦。“从2001年起,我开始运用艺术语言中最基本的元素——线来表达云、雾、水、火、风等意象,探究和表现一种来自于天地间而不为人所控制的能量。”在李曦的作品中,它也许是一颗小水滴,凝聚成无边无际的云海,又转而不经意地消失;它也许是一颗小种子,生成攀抓在峭壁悬崖上相貌狰狞的歪树,又或者成为笔直雄伟的参天大树。“它们在我的身体里达到各种平衡的状态,触发着我,也使我得到一种平衡,我通过我的工作将它们转化到画面中,并不在乎线的对与错。”

  而张帆在《溪山林泉》和《以〈水卷〉为动机的变体》中,所要追寻的是那种属于绘画的经典气味,“这种经典气味透过经受严格控制和节制的激情,最终呈现为一种高品质的、具有流畅变化的外在形式的、具有统一完整价值观内核和审美趣味的绘画”。像张帆这样的创作者,所深深厌恶的,正是多数当代艺术之中那些越来越明显的简单粗暴。“所谓绘画的高品质,既包含了价值取向上的庄重之意,又体现在海量的笔墨信息之中。”

  当代青年艺术家进行的创作,风貌看起来与前辈那种强调艺术观念表达的调调极为不同,他们似乎更愿意以一种平静、内省的方式去面对这个急剧变幻的时代,安静的、越来越可以成为一个素材和灵感的“富矿”的中国传统文化,似乎在内容和方式上,都能引发艺术家如今所偏好的、那些逐渐被忽视的生活中的细微感受;主动或者被动地采用和挖掘中国传统文化的语汇资源,就成为年轻艺术家感知自然、理解生活的合理方式。正如徐坚伟所说,通过与物质材料的交流,艺术家每个阶段呈现出不同面貌的“点”,这个“点”恰恰反映了个人的状态与自我存在的形而上思考,这种面貌呈现也是一个逐步认识自己的过程,“因为每个‘点’都是我个人影子的不同返照”。每个人都在寻找对应于自己的生活或者“悟道”方式——在“小时代”中,以“小”的方式来实现,也不爽不错的。


(编辑: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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