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鍾：曲艺工作者的“知音”

罗扬（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国曲艺家协会名誉主席）

    傅鍾同志是深受人们尊敬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工作的卓越领导人，为祖国和人民立下不朽功勋，他对曲艺工作的重视、关怀和指导，也令人感念难忘。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的日子里，我们对这位早在1921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同志、老前辈怎能不倍加思念！

    一

    我早就听说傅鍾同志重视文艺工作。1949年7月，读了他代表军委总政治部在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上所作的《关于部队的文艺工作》的报告，非常高兴。在这篇报告中，他详细论述了我军建军以来文艺工作的发展历程、特点和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取得的主要经验并列举战士们创作演唱的快板、枪杆诗等作品，赞扬了战士们的革命热情和文艺创作才能，使我增加了对部队文艺工作的了解，提高了对文艺工作特别是文艺普及工作的重要性的认识。

    1951年，我到中国曲艺改进协会筹备委员会工作，由于工作需要，与部队曲艺工作者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有一次，山东快书表演艺术家高元钧同志谈到他参军后的心情，高兴地说：“我参军这条路真是走对了！山东快书无论是在军营演出还是到朝鲜战场，都受到热烈欢迎，广大指战员对演员像对待亲人一样，部队真是自己的家。我活了多半辈子，从来没有感到现在这么温暖、这么幸福！部队又真像一座大学校，教我学政治、学时事、学文化，帮助我进步，这在旧社会哪有这种可能啊！特别令人感动的是，现在部队还是发扬红军的好传统，官爱兵、兵爱官，官兵平等，关系好极了！就连傅鍾同志这样的高级领导人，对人也非常热情，没有一点架子。我参军后一见面，他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表示欢迎。我心想，傅鍾同志是经过长征的老将军，听说他早年还到法国、苏联留过学，是个大知识分子，竟这样热情地对待我，心里很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傅鍾同志可能感觉到我有些拘束，很快就把话题引到‘武老二’（山东快书原名武老二）上，亲切地同我交谈，很随便也很风趣，我也不再感到拘谨了。他勉励我继续努力，为部队文艺工作者做出榜样！他鼓励我多演反映部队生活的新书，并提出修改、加工的意见。每逢想起傅鍾同志对我的关怀，心里总是热乎乎的。”高元钧同志这番话，也深深地感染了我，对傅鍾同志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1982年，首都曲艺界庆祝党的十二大胜利召开座谈会后合影（从右至左：高元钧、侯宝林、傅鍾、陶钝、罗扬、王松声）

    二

    1952年至1964年，我有幸观看了一、二、三、四届全军文艺会演。每届会演，都有各军种、各军区专业的和业余的文艺工作者参加，涌现出许多新人才、新节目，生动地展现出部队文艺队伍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强大阵容和丰富多彩、极具部队文艺特色的创新成果。在每届会演中，曲艺都占有相当的比重，获得军内外的好评。傅鍾同志在总结报告中，高度评价了部队文艺在鼓舞我军的革命热情和战斗精神以及活跃部队文化生活等方面所发挥的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他指出：曲艺等艺术形式简便灵活又多种多样，极易于反映现实生活，具有广泛的群众性和强烈的战斗性，应当很好地发展。他还把高元钧、王桂山、刘学智创作、高元钧演唱的山东快书《一车高粱米》与魏巍同志的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并列加以赞扬。大家听了他的报告，无不受到莫大的鼓舞，更增强了前进的信心和勇气。

    在中国曲协召开的座谈会上，军内外从事曲艺工作的同志交流了曲艺工作的情况和经验，热烈赞扬解放军曲艺等文艺工作的成就，大家一致认为：解放军的曲艺工作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是部队各级领导重视和曲艺工作者积极努力的结果，与傅鍾同志大力倡导更是分不开的。大家都称傅鍾同志是曲艺的“知音”，是难得的“好领导”。

    三

    傅鍾同志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对于有突出贡献的艺术家，更是关爱备至、敬重有加。

    例如，他曾不止一次地称赞高元钧同志，说他是曲艺界一位很好的带头人，使传统的山东快书与新时代人民的要求结合起来，有了新的活力，更为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更难得的是，他放弃高收入自愿参军，不为名不为利，全心全意为战士们服务，为人民服务；还热心培养了不少优秀人才。1980年4月，中国曲艺家协会与总政文化部、北京军区文化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北京西山北京军区驻地联合举办高元钧舞台生活50周年庆祝活动时，傅鍾同志正在住院疗养，得知消息后，硬是从医院赶来表示祝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高度评价了高元钧同志的人品和艺术成就，最后用高昂的语调说：“高元钧同志走的道路，是革命的道路、光荣的道路；高元钧同志是部队文艺工作者学习的榜样；有高元钧同志这样的好同志是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他还即席题赠 “桃李满天下”5个大字，以表扬高元钧同志在培养人才方面的突出贡献。他的讲话和题词，引起大家的强烈共鸣，博得一阵阵掌声。高元钧同志听后，更是神情激动、热泪盈眶。

    傅鍾同志对年轻一代，同样满怀热情、积极扶持、寄予厚望。比如王桂山、刘洪滨、刘学智、陈增智、常宝华、朱光斗等许多同志和他们创作演出的《一车高粱米》《侦察英雄韩起发》《青年英雄潘天炎》《战士之家》《长空激战》《师长帮厨》《人民首都万年青》《青海好》《学雷锋》《巧遇好八连》《昨天》《张大妈走娘家》《李三宝比武》等作品，都曾受到傅鍾同志的表扬和鼓励。又如，中国曲艺家协会和总政文化部联合举办的曲艺创作研讨会，傅鍾同志也亲临指导，同大家亲切交谈，鼓励大家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同志、陈云同志关于文艺、曲艺问题的论述，深入群众、深入生活，努力创作更多的优秀曲艺作品。又如，陈增智同志在写出反映陈毅元帅战斗业绩的中篇山东快书《武功山》之后，于1985年又写出一部中篇山东快书《李三宝传》。傅鍾同志读后非常高兴，立即写了一封长信致贺，赞扬他坚持党的文艺方向，发扬部队文艺的战斗传统和孜孜以求、攀登不止的精神，并指出在新的历史时期，随着社会主义经济社会的大发展，人民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要求的日益提高，军队现代化建设的飞跃推进，对文艺的变革和创新，自然提出更高的要求，勉励他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陈增智同志要求将这封信改名为《以简代序》，作为《李三宝传》的序言，傅鍾同志也欣然表示同意。该书出版后，在读者中产生了很好的影响。

    四

    傅鍾同志一直认为，曲艺的发展，离不开曲艺创作的繁荣。

    1980年、1982年，中国曲艺家协会先后召开相声创作座谈会和曲艺创作研讨会，傅鍾同志都光临指导并讲话。他一再强调指出：我们的曲艺作家、艺术家，包括相声作家、表演艺术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担负着反映社会、改造社会的崇高职责。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是我们必须坚持的文艺方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我们必须坚持的文艺方针。我们要好好团结、努力奋斗，把创作繁荣起来，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中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他说，曲艺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也是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反映现实快，有些事情发生不久就可以创作出节目进行演出。曲艺这个长处，今天仍然要继续提倡，好好发扬。

    关于歌颂与讽刺问题，傅鍾同志认为，曲艺要歌颂先进的、美好的事物，要塑造社会主义新人，为人民树立榜样；要揭露、讽刺、打击敌人；对人民内部落后的、阴暗的东西进行批评讽刺，也是必要的，当然这不是目的，大家希望看到、听到的是振奋人心、鼓舞和引导人们克服落后、继续前进的好节目。无论是歌颂还是批评讽刺，都如毛泽东同志说过的，我们要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说话。中国革命经过长期斗争，经过无数艰难险阻和流血牺牲，才取得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伟大胜利。今天，先进人物不断出现，美好的事物更迅猛地成长，我们的事业正在生机勃勃地向着我们理想的目标前进。应该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讲到相声的特点和功能等问题， 傅鍾同志提出自己的看法，愿与大家商榷。他说，相声是笑的艺术。人们常说“笑一笑，十年少”，它能使人精神焕发、使人年轻。幽默也好、滑稽也好，都是用笑来鼓舞、教育人民，讽刺、打击敌人，为发展先进的事物、消灭腐朽的事物开辟道路。恩格斯说：“幽默是表明工人对自己的事业具有信心。我们的敌人，永远不能夺走我们的幽默。”“四人帮”做乱的十年，也是相声被禁锢的十年。粉碎“四人帮”以后，相声艺术大解放，一马当先，站在斗争的前列，创作演出了许多好作品，为肃清林彪、“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作出有益的贡献。相声要发挥讽刺的特长，也可以歌颂新的生活、新的人物。

    傅鍾同志说，相声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战斗的传统，广大指战员都很喜欢相声，相声作家艺术家们在部队里有许多学生、门徒。著名相声演员常宝堃同志深入前线部队慰问演出，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紧接着，他的弟弟常宝华参了军、他的儿子常贵田也参了军，他们在相声创作上起了骨干作用，搞出不少好作品，也带动部队相声创作产生了许多好作品。相声也好其他曲艺也好，都可以鼓舞士气，活跃部队文化生活，反映部队生气勃勃的精神面貌。我们要多编多演好相声，鼓舞人民为实现四化、保卫四化出力，积极宣传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热情赞扬国防战线上建立功勋的先进人物，深刻揭露霸权主义的阴谋和罪行，教育人民提高警惕，做好反侵略战争的准备。总之，创作的题材领域是广泛的，作家、艺术家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大显身手。

    在肯定曲艺创作成绩的同时，傅鍾同志认为，曲艺还赶不上人民的需要，新的节目、新的人才还是显得太少了。解决的办法还是以下几条，希望大家做出努力：一条是学习。就是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文选》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一系列重要文件，还要学习毛泽东、邓小平关于文艺方面的论述。这样才能明确前进的方向、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抵制歪风邪气的影响，打开曲艺创作的广阔道路；一条是深入生活。曲艺要发扬迅速反映现实的长处，就必须深入生活，熟悉新事物，要去工厂、农村，还要去部队，那里的新事物多得很，可以反映的东西多得很；一条是培养人才，壮大队伍。办专门院校也好，办讲习班也好，在职培训也好，总之要用多种形式解决曲艺创作表演人才的培养问题。

    五

    傅鍾同志多次强调，有关宣传文化领导部门应该充分认识曲艺工作的重要性，切实加强领导。

    他多次指出，曲艺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历史悠久、曲种很多、特色鲜明、形式简便灵活，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一颗颗灿烂的明珠。新中国成立以来，曲艺有很大的发展；粉碎“四人帮”以后，又取得显著的成绩，被称为思想、文化战线上的“轻骑兵”。我们把曲艺工作搞好，就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他说，我很喜欢曲艺，经常收听、收看曲艺节目，受到不少启发和教育。毛主席也很喜欢曲艺，很重视曲艺，在延安听过韩起祥的陕北说书。记得建国初期，有一次开完晚会，时间很晚了，毛主席还想到处走走、看看，说很喜欢相声，我就陪他到侯宝林说相声的地方，听了侯宝林的相声节目。以后，毛主席还请侯宝林说相声给他听。我们的陈毅同志、陈云同志也都非常喜欢曲艺。既然大家都喜欢曲艺，我们就没有理由不重视曲艺。听说有些地区、有些文艺领导部门和有关领导同志不重视曲艺，是很不应该的。

    1985年4月，中国曲艺工作者第三次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傅鍾同志因事不能出席，特致信祝贺，再次肯定了在党的领导下新中国曲艺发展的成绩及其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中的积极作用。他说，尤其令人高兴的是，不仅我们汉族的曲艺有很大的发展，兄弟民族的曲艺也很活跃、有很大的发展；同时还扩大了曲艺在国外的影响，引起了亚洲和其他一些国家的朋友及爱好者的极大兴趣。他衷心希望曲艺战线的同志们坚持“出人、出书、走正路”，继往开来，奋发前进！代表们听后受到极大的鼓舞，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六

    我最后见到傅鍾同志、聆听他的教诲，是在1989年夏天。那时他正在解放军总医院疗养，身体极其瘦弱。他还像往常那样热情，那样关心国家大事，关心曲艺界、文艺界的事情，要我转告同志们，如果以后健康情况允许，会继续参加曲艺界的活动，为曲艺事业尽一点力量。他还语重心长地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正确的文艺方向不动摇，团结一致，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没想到，他的病情很快加重，与世长辞，实在令人痛惜！他逝世至今，已经过去20多年，但他的音容还不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崇高理想和革命精神，将永远鼓舞和激励我们努力前进！